作者简历本文作者季新平(笔名耶子),年出生于杭州,随父母工作调动,迁移绍兴、宁波。年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团,先后在六连、团部学校、8团照相馆。支边三年后病退回原籍打零工,期间从父母原单位省委党校图书馆借阅大量书籍。钻研诗歌鉴赏评论,涉足哲学神学思考和研读。原题当年,那位兵团知青是这样生下孩子的 作者:季新平 央视热播的《知青》中那种虚假的知青间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融洽关系,其背景依据的其实是一种阶级友爱,而不是人性的博爱。其中的伪善让我情不自禁想起在兵团亲耳听当事人讲述的一件事,这也是改变我对上山下乡知青看法的第二件事。那是去兵团的第二年的麦收之后,再怎么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要求自己,也终于抗不过疾病对我的袭击。我的关节炎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但当时我并不清楚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持续低烧,浑身关节疼痛,特别是心脏难受,连队卫生员医院检查。结果一查血沉在(正常值是10以内),两个医生围住我,问这问那,并坚决命令我住院。就医院。我所在的病房连我6个病人,一个牛皮癣,三个阑尾炎、还有一个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病,三个阑尾炎只要一拆线就走人,立马又来个阑尾炎,医院最多的病人,医生说一天至少得做近二十个阑尾炎手术。那个得牛皮癣的是哈尔滨知青,看上去非常健康,蹦蹦跳跳,到处窜门。而那个说不清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的是上海知青非常虚弱,脸色苍白,说话细声细气,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似的,加上我仨人就是老病号。当时我非常奇怪,怎么还有说不清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的,后来在我不停的追问下,并在避开那个嘻嘻哈哈的哈尔滨知青的情况下,我在这位上海知青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了发生在这位知青身上可怕和辛酸的一件事。她是年去兵团的第一批上海知青,66届高中毕业生。她原是学校的学生会负责人又是团支书,后是学校红卫兵头头,年是去北大荒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上海知青的带队人,去兵团不久就入了党。当时兵团不许恋爱,但她在来兵团前已经与上海家的隔壁邻居,一位已经参加工作的青年有了恋爱关系,并且在离开上海奔赴边疆的前一夜他们有了性接触。来到连队四五个月,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开始她瞒着,但这不是其它病可以瞒住的,怀孕是肚子要大起来的。终于瞒不住了,她向连队指导员“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因为这是属于羞于启齿的资产阶级行为)。这可是砸开锅的事。全连立马开批判会,所有知青都对她声色俱厉地声讨,当然包括上海知青,还有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也革命立场坚定、是非分明地谴责她是“伪君子”,甚至还有上海知青企图上去打她,用上海话说就是“太汰台”了,都被指导员拦住了……面对群情激愤,她说自己低着头忍声吞气就像当初她批判学校的校长和那些历史反革命老师一样狼狈。她被开除党籍,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伪君子”。从上海知青的五好战士、知青先进代表一夜之间成了知青的耻辱,更是上海知青的耻辱。她被不容许住在原来的班队宿舍,单独住进了一间连队放工具的仓库。再也没有知青愿意与她有接触,更不要说和她说话。只有上海的男朋友是她的唯一安慰,她和他都瞒着双方的家庭父母。她说当时她无地自容,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男朋友的书信。在她临产前她也一直在和大家一起劳动,只是劳动时大家都离她远远的,好像她本人就是一堆臭狗屎。生孩子那天是晚上,她忍着疼痛生着了炉子,外面大雪纷飞,当羊水流出来后,她说她吓坏了,开始使劲大声呼喊“来人啊!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她说她其实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来帮她的,但她还是又哭又喊“来人啊,帮帮我——”后来孩子自己出来了,她说又害怕又好奇,虽然她还是又哭又喊,但不得不自己为自己接生了,她用自己从上海带来的旅行折叠剪刀剪掉了孩子的脐带(我当时听到这里感到毛骨悚然)……她当时还在对我嘀嘀咕咕地诉说她怎么处理孩子和她的伤心,而我已经完全被吓蒙了,惊呆了……孩子出生后她把孩子用毛衣包着放进被窝里,她说孩子哭声很轻,也不怎么叫,她自己只喝了一碗热开水,一直躺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一位老职工家属来看她,看到是一个男孩子,非常高兴,当即就表示要收养这个孩子,于是回家给她拿来了两棵圆白菜、面粉和玉米粉留下,这以后就再也没拿东西来看她过。(我当时一边听她说一边心里想:这个老职工怎么知道她生下孩子了?现在分析她生孩子时发出的求助声,在总是万籁俱寂的北大荒冬夜,这个知青的呼喊屋外其他人是听见的,也许就有人在屋外偷听或偷窥,但没有人一个人去帮助她。那个早上去的老职工家属究竟是去干什么的?——如果这个女知青不是顺产,如果是大出血,那么到了早上也许已经死去,那么她是去看看生了孩子没有,还是去看看这个女知青是不是死了?我困惑和怀疑。)后来,不知是谁有一次给她往地上扔了几棵圆白菜就走了。好在上海的男朋友给她寄来了包裹,有糖和一些鱼、肉罐头。月子里她自己去老职工家拿柴火生炉子烧点吃的。工具仓库太大,小小的炉子烧不热房间,房间非常冷(北大荒的冬天夜里都是零下40多度的。记得一次零下48度我们照样做夜班脱粒大豆呢。),她和孩子蜷缩在被子里,她说自己想哭,但哭不出来。他的上海男朋友坚决不同意把孩子送掉,但她还是决定把孩子送给了要收养孩子的那个老职工。孩子满月那天这个老职工就把孩子抱走了,并且不许她以后去看孩子。就这样她再也没有看到孩子。她说自己常常一个人躺在床上饿一天,因为实在没有力气做吃的。只有必须往炉子里添柴火时她才勉强起身,因为炉子不能灭,房间太冷了,水都是结冰的。她说自己月子里一直在发烧。现在的病大概就是月子里烙下的。但她又说不清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是医生要求她住院的。我问她,她的男朋友来兵团看过她吗?她说他是想来看她,但被她拒绝了,因为她在这里因为这件事名声太不好了。我清楚地记得,说到这里她突然沉默了好久,眼睛呆滞地看着窗外。我当时虚岁18岁,还没有恋爱过,根本不可能懂得这种失去孩子做母亲的感觉,也不懂男朋友在这样一个凄苦女人心中的地位和当时无法见到心爱之人的痛苦。如今,有人看了我的这篇文章后产生疑问,想当然地点评说:兵团知青是有工资的,她完全可以自己买一张火车票回上海。我回复他:兵团的知青被规定只能两年一次探亲假,而且要轮着回去探亲,否则就是“逃避上山下乡的反革命”,而且表现好的知青必须主动让其他知青先回去探亲。所以表现好的知青轮到探亲就不是两年了,而是更长时间。而且一个连队的探亲是有名额分配限制的,就是这有限的探亲名额也必须由大家讨论决定。再说,我所在的团是乌苏里江的边境团,出境是要团部证明的。所以知青当时各方面的困苦根本是今天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当时我只是这样想:这样一个说话轻声细语,嚅嚅柔柔,身体消瘦虚弱,脸色苍白,眼无神采的人,当年怎么曾经是红卫兵和知青中叱咤风云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后来这件事一直缠在我脑海里,想起这事,就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我那时常常想,“是什么把这样一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并理想着指点江山,渴望大有作为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是“伪君子”和“下流胚”而远离她?她究竟有什么可让人非拒绝不可或无法不去拒绝的肮脏和恶臭?”……问题逐渐一个一个形成,但没有答案,一切答案在当时我的心中是支离破碎的、朦胧的、迷茫的,遥远而不清晰的……但人性中的悲悯之情却由此事从此在逐渐吞噬着我的狂热的革命激情和阶级立场,我那被渴望冲向巴士底监狱“解放全人类”的狂妄而培育的理想大厦出现了裂痕,出现了危机,只是我当时还不是非常清楚和自觉到自己灵魂开始的变化而已。但恶梦总有被人性唤醒和清醒意识到的一天。特别是以后我自己也当了母亲,我深深地感到了,这位上海女知青在兵团极左意识形态主宰历史时遭受的悲惨境遇,是对一个纯真灵魂怎样肆无忌惮的摧残;我更深深悟到了,人性在革命暴戾理念的裹狎下,完全可以沦丧和泯灭到魔鬼在地狱般的无底线地步……这件事无疑将使我终身难忘和懂得了:当人性被刻意异化时,太多所谓的“人”是完全可以成为名符其实的禽兽的。所以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梁晓声的《知青》这部以文革作为历史大背景下撰写的关于知青岁月的作品,何以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拒绝还原极左理念泯灭下人性真相的历史特征?!延伸阅读反驳将知青苦难中庸,回应知青“青春无悔”作者:季新平 日前看到一篇文章《知青,不要再说无悔无愧》,咋一看题目以为是对“青春无悔”的否定,但看完文章才知道作者的观点是比梁晓声“青春无悔”类型更加荒诞更具迷惑性的中庸知青苦难论。首先,作者将“怀恋知青岁月”的起因定格在这样的背景下:30年后的今天,知青们到了怀旧的年龄,尤其是社会的发展,人们的价值观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现实主义与没有信仰与理想的颓废,社会道德严重的滑坡,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让经受过那个年代磨练的我们难以适应。于是,知青们热烈地眷恋起那块故土,那段经历,那份情感。这是上一代人理想主义延续影响到这代人的共性。于是,知青们在寻找一种情感的慰藉和理想的归途。先且不说是不是多数知青“怀恋知青岁月”,就说怀恋知青岁月是因为“社会道德严重的滑坡,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让经受过那个年代磨练的我们难以适应”就令人不得不质疑。难道“怀恋知青岁月”是一种道德价值精神及其判断的升华?这不是在为“怀恋知青岁月”刻意寻找漂亮理由又是什么?这不是在为“青春无悔”寻找道德精神支柱又是什么?难道知青岁月那个历史时代人们道德高尚,理想信仰崇高?而没有疯狂、狂热、残忍、邪恶、愚昧?这里不得不先对“青春无悔”作出理论上的解读。从当下大多数人对梁晓声“青春无悔”类型的理解来看,本人认为不对,因为当“青春无悔”已成为主流意识形态定义一代人的精神状态时,这个词已不是形而下词典中的“后悔”之意思了。所谓知青的“青春无悔”、“无怨无悔”、“无悔无愧”,与文革“红色邪恶革命”一些专有词语是一脉相承的,是文革语言符号的继续,是文革语言精神的继续,是横加在每一个知青苦难灵魂之上的一贯手法,即:剥夺个体话语权的典型表现。通俗地说,就是个人主体意识或主体精神“被代表”。所以青春无悔、无怨无悔、无悔无愧,与当下知青一代痛心理想颓废、信仰泯灭、道德滑坡没有任何关系。当下知青一代对今天中国社会生活出现的种种问题的痛苦与忧虑,完全是基于中国改革开放后世界普世价值观在中国的传播和文革罪恶被逐渐披露的事实原因,而非是比较知青历史时代的缘故。其次,作者接着在文章中用数字依次列举文革前知青的苦难和贡献、抗战中国军的苦难与贡献、抗美援朝志愿军的苦难与贡献、还有大跃进饿死的中国人和右派的苦难,最后劝规知青要满足并“应该感谢上苍,知青们没有经历炮火连天、血火残酷的杀戮,没有经历忍饥挨饿绝望等死的危难,没有经历居无定所、医无保障、颠沛流离、衣不裹体的窘境,依然健康地活了下来,在社会的演变中体味了人生,在国家走向开放的时代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作者还不忘告诫“知青们应当在最后的岁月里密切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hhrhy.com/jbyy/1276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