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要帮我照顾苏姚？是因为她怀了程明的孩子吗？”

婆婆眼神慌乱之后，却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程明是我老公，他的尸体正躺在客厅里，满身鲜血。

而苏姚正是我那疯了八年的亲妹妹。

警察来的时候，我刚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对于杀害程明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反驳。

指纹，凶器，一切都合情合理。

警察带我走的时候，我那个疯了八年的妹妹忽然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

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疯了，没有我在，她会死的。

我求警察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婆婆却坚持说会照顾她。

我觉得特别可笑，我杀了她儿子，她却要帮我照顾妹妹。

“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想夺走我孙子，警察，赶紧枪毙了她，这种恶毒的女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跟她做了八年的婆媳，这句话是唯一一句让我认可的。

我的确该死，八年前就该死。

即便犯罪事实清晰，我还是要走审讯的流程。

2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程明。”

办案的是个年轻警察，嫉恶如仇，满脸正气。

“他背叛了我，因为我不能怀孕，就强奸了我的妹妹，他们两个就在隔壁办事，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还跟我说，只要苏姚怀孕了就再不碰她，警官，男人的话，能信吗？”

李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我这种态度极度的不满。

我很识相，痛快的交代了犯罪经过。

安眠药是从婆婆房间里拿的，混在了晚饭里，所有人都睡了过去，我用菜刀割断了程明的颈动脉。

“你不恨你妹妹吗？”

“她是疯的。”

我靠在椅子上冲着李政笑。

杀人偿命，要吃枪子儿的，可我一点都不紧张，也不后悔，我开心的几乎想笑出来声来。

不知道我哪句话说的不对，还是李政作为一个新人，对案件求知欲望在作怪，他竟然安排了医生给我做精神鉴定。

为了让他死心，我无比配合。

拘留室的凳子很硬，根本没法睡觉，可我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该死的人都死了，我也没必要必要继续活着。

我等着第二天李政的死心，和我被移交法院的通知，却没想到会见到苏辰。

他穿着黑色西装坐在我的对面，以援助律师的身份，时隔八年再一次跟我对话。

3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一如既往的开场白，我冷冷的看着他，却没有八年前的激动。

“没有，你可以滚了。”

“抱歉，你是居委会分派下来的任务，我没有权利拒绝。”

苏辰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昨天的精神鉴定结果。

“中度人格分裂？”

我好笑至极，我太清楚自己有没有病。

“我是在极度冷静的情况下，主动有预谋的杀死了程明。”

我看着苏辰，一字一句。

“这份鉴定报告具有权威性，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否定的。”

“我杀了人，我是杀人犯，你们在干什么？在帮我脱罪吗？”

苏辰敲着桌子看我，我厌恶极了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我手上戴着手铐，我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

“苏律师，收起你那些不值钱的同情心，我不是八年前的苏桃，我不会再信你们。”

“苏桃，你有没有想过，八年前，你就已经病了。”

4

八年前，

我妹妹苏姚杀了试图侵犯她的养父，在养母惊慌失措要报警的时候，也被她捅了刀子。

八年前，

我坐在刑讯室里，对面也坐着这样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援助律师，不过他的名字叫程明。

他用精湛的法律知识帮我找到了一条救我妹妹的路，被家暴后的重度人格分裂，而我是最重要的证人。

这个解释并没有让苏姚脱罪，却让她的刑期从死刑变成了八年有期，只是必须每月都接受精神鉴定。

“苏辰，你这个法子，程明八年前就用过。”

我冲着苏辰笑，觉得他特别的蠢，

“你想模仿他的路子，可是我并不是八年前的苏姚，而且，我有清晰的杀人思路和足够的杀人动机，我是谋杀。”

苏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很不开心。

我已经把所有伤害我的人都杀了，我并不可怜。

审讯室的门打开，进来两个法医，要给我做活体取证。

我洗了澡，包括下面都抠的很干净。

“这道疤好像并不是阑尾炎造成的手术伤。”

法医的助手带着手套的指尖停在我的小腹上，我浑身紧绷。

“这跟我杀人有关吗？”

5

活体取证很快做完，临走的时候那个女法医突然问我，“你知道女人的子宫是什么形状吗？”

我冷冷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法医让助手去外面等着，她则坐在了我的对面。

她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生活在阳光下从来没见过黑暗的娇娇女。

“女人的子宫像极了一个鸭梨，那是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延续的根本……”

“打断一下，你是要给我喝一碗炖的又香又烂的毒鸡汤还是要给我上一堂生理课？”

女法医笑了笑，

“我看过你的伤口，缝合的很平整，这类型的手术，医院里一定会有记载。”

“你想说什么？”

“从伤口愈合的程度看，至少有十年了，你的档案写着你今年刚刚28岁，也就是说，你在不到18岁的时候就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你想说什么？”我木然重复这个问题，重新上了镣铐的手死死攥着。

“未成年会做这种手术，最有可能的就是宫外孕造成了大出血……”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年少轻狂时候的不自爱？还是被切除子宫后的悲惨一生？”

女法医沉默。

我笑了一下，“你的毒鸡汤不适合我，滚吧！”

女法医依旧看着我，眼神和苏辰一样满是怜悯。

“苏桃，你是自愿手术的吗？”

我暴躁的晃动着手铐，情绪几近崩溃。

6

门外看着的李政走了进来，带着收获的志得意满。

跟法医寒暄两句，他独自坐在了我面前。

“苏桃，交代一下吧。”

我死死瞪着他，怒极反笑，“交代什么？”

“为什么要杀程明？”

“他要孩子，我生不了，所以他强奸了我妹妹，一个渣男，杀了就杀了。”

“你切除子宫的事情，程明知道吗？”

“不知道。”

“他就从来没有察觉过？”

“没有！”

“苏辰是程明的合伙人你知道吧？”

“……”

“他告诉我，程明在结婚之前就知道你切除了子宫无法生育，他还是跟你结了婚，看起来他是真的很爱你。”

我嗤笑一声，将身体靠前，几乎贴在桌子上。

“你既然知道苏辰是程明的律师所合伙人，那就应该查得到，在上个月，程明把律师所的股份转让给了我，你猜，苏辰想不想要？”

我看着李政吃惊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

7

“你就这么想死吗？”

苏辰气急败坏，却无法再以援助律师的身份跟我交谈。

“从律师到犯罪嫌疑人，苏辰，这感觉怎么样？”

“我能再见你就已经说明我的嫌疑洗清了。”

我冷下脸，“既然洗清了那还不滚？”

“苏桃，你不想让我帮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法子。”

“苏律师太过自作多情了，我只是给了那位李警官一个新的调查方向。”

“桃桃，我是你哥，你就不能……”

“你闭嘴！”我浑身颤抖的怒喝着，试图挣脱手铐扑过去弄死她。

手铐摩擦着我的手腕，渗出了血，我死死的盯着苏辰，仿佛他敢再说出半个字，我就真的可以杀了他一般。

苏辰却激动起来，一件事情撕开了一个口子，势必会决堤。

“妈一直很愧疚，她一直在找你们，她临死的时候都不肯原谅自己，她说后悔把你们弄丢了，她……”

“弄丢了？”我忍不住大笑，疯狂的摇晃着双手，鲜血喷溅了我一脸，“她是遗弃，遗弃你懂不懂！”

8

我再次见到了那个女法医，她温柔的给我包扎伤口，依旧是满脸同情怜悯。

我想踹她一脚让她滚蛋，动作比理智来的更快，所以她真的被我踹在了地上。

李政气的再次敲桌子，甚至威胁我要加一条袭警的罪名。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脸兴奋，“好啊，那就尽快判吧，总这么吊着，我也很辛苦。”

女法医被暴躁的李政拉了出去，审讯室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盯着地面上的血，感觉到小腹一抽一抽的疼。

那是我第一次来月经，我整个人吓坏了，忐忑的跑去找养母。

养母很温柔的教给我怎么处理这种问题，从领养我们开始，她一直是温柔的。

我想着，如果妈妈没有抛弃我们，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可后来我才知道，养母的温柔和开心，只是因为我长大了。

她养的羊，终于可以用了。

我第一次被捆绑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哭的嗓子都哑了，我喊“妈妈，救我！”喊得声嘶力竭。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他们比这世上最恶的鬼还要恶。

9

李政晾了我两天，我从审讯室转移到拘留室。

我再次见到了苏辰，这一次他身边坐了一个女人。

精致的妆容，合体的黑色西装，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女强人。

我记得她，她叫林天笑，程明和苏辰的小师妹，和我同届。

“苏桃，你的案子转移到我的手上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完成任务。”

“好啊，我杀人了，思路清晰，动手时冷静，有预谋。”

林天笑皱眉，带着不耐烦，“苏桃，程明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已经杀了他，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吗？”

那一年的法学专业来了两个很漂亮的新学妹，一个叫苏桃，一个叫林天笑。

她们同样聪明，却一个高冷一个可爱。

她们的竞争从大一开始从来没有停止过，直到法学专业最年轻的博士校草程明高调的跟苏桃表白才彻底落幕。

“我妹妹怀孕三个月了，羊水检测可以判断谁是孩子的父亲。林天笑，这种常识还需要我教你吗？”

林天笑是个很厉害的律师，但她却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至少在面对苏桃的时候，不是。

“结婚八年，你往程明床上送过多少女人，他都干脆的拒绝了，他根本不是一个能犯那种错的人。”

“可他就是！”

林天笑被我气的浑身发抖，苏辰脸色很难看，提醒她身为律师的本分。

林天笑却根本听不下去，程明在她心里如同神明，她根本接受不了。

“苏辰，这个案子不仅我不会再跟，我还会告诉律师行的其他人。苏桃她就是个疯子，被迫害妄想症，当年秦教授死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她，可是你们都不信。”

10

林天笑的援助因为面对的是我而成了一场笑话，我看着她愤然而去的背影，冲着苏辰咯咯笑个不停。

苏辰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问我。

“秦教授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停了笑，却是明白过来。

林天笑过来援助我只是一个幌子，只有这样，苏辰才能正大光明的跟我交谈。

“如果我告诉李警官，当年你和程明的竞争关系，还有秦教授的死，你觉得你会不会进来陪我？”

“秦教授的死跟我没关系，程明也不是我杀的。”

“既然没关系，你问什么？”

“我想知道，程明有没有参与谋害秦教授？”

苏辰盯着我看，做了那么多年的律师，他的眼神比初出茅庐的李政更加犀利。

我沉默了一会，迎着他的目光问，“如果有，又能改变什么？”

“程明是杀人犯，你和苏姚被杀人犯掌控了八年，你们是受害者。程明虐杀自己的恩师，他对苏姚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桃桃，你杀他只是自卫。”

我摇头，“不，我是真的想他死，蓄谋已久。”

苏辰急的去抓我的手，被我避开后颓然的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更改监护人？”我心中百味陈杂。

“我可能救不了你，所以想把苏姚带走，请你同意。”

11

我没有立刻签字，我不相信苏辰。

就算我婆婆不喜欢我，恨不得弄死我，可我了解她，她对孙子的渴望，甚至能盖过程明的死。

准备了三天，李政再次提审我，一脸的胸有成竹。

我不明白，事实如此清晰的案子，他审个什么劲，难道是用我练手？

“今天我们不谈程明的案子，我们谈一谈九年前轰动临安汉法大学的杀师案。”

我愣了一下，本能抗拒，“跟我没关系的案子，我有权利拒绝。”

李政自顾自说，“秦渊，51岁，汉法大学最权威的博士生导师，你丈夫程明的恩师。杀人凶手是曾被他拒之门外而境遇悲惨的研究员于涵，当年这场案子的证人之一，就是程明。”

“昨天我在监狱见到了于涵，他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秦渊是个双性恋，他杀秦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撞破了对方的好事，再被对方虐杀之前防卫过当而杀人。”

我浑身抖了抖，低着头看自己的手。

“于涵是外派研究员，长时间不在学校待着，所以他不认识你。”

“于是我拿了你的照片给他，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我握紧拳头，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根本做不到，甚至连讽刺的笑都勾不起来。

“他说，被秦渊绑在办公室里凌辱的女人，就是你！”

“我比较好奇，既然秦渊是双性恋，那么另一个性别的爱人，会是谁？”